Kitsch

*歌手paro

*对 上窜下跳的迷妹就是我

“芥川前辈，要开始了。”樋口敲了敲化妆室的门。

过了几分钟，芥川才从化妆室里出来，穿着他标志性的白色荷叶边衬衣和黑色风衣。他面无表情，但樋口能觉察到他并不开心。芥川对化妆是抗拒的，虽然这是成为艺人必不可少的一部分，但是芥川对于化妆的抗拒，就如同猫抗拒洗澡一般坚决。

“芥川前辈，今天还要唱那首歌吗？”

芥川沉默地点头。

“可是……”樋口被瞪了一眼，只好把话咽下去。

芥川抗拒化妆，就如同他抗拒伪装一样。他抗拒掩盖自己对于得到太宰先生认可的渴望，大大方方地承认，甚至每次演唱会必定要唱那首太宰先生给他写的歌，生怕谁不知道似的。简单直白得就像一个孩子。紧紧攥着衣角不放手，抬头以执拗眼神看着你的那种孩子。

可是太宰治并不是被攥紧衣角就无法拒绝的大人。他会趁芥川熟睡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撕下那一片衣角，再悄无声息地消失，留下半夜醒来的芥川对着手里攥着的碎片在黑暗中静默。银白的月光带着寒冷从他的头顶浇下，在他泛白的发尾滴滴嗒嗒地向下流，打湿他的黑色大衣，在地上留下一地水迹。他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，攥着碎片的手用力到关节发白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影子从他的风衣上延伸而出，在寂静的夜里无声地吼叫。

从那之后芥川比之前更加努力，接广告，参加综艺节目，开演唱会，每一次都搞得声势浩大，恨不得能用自己的海报贴满整个横滨，回家打开电视里也全是自己才好。他的粉丝数量也迅猛地增长，荷叶边的白衬衣和黑色小洋裙几乎成了他粉丝后援会的专用服饰。走在街上穿成这样的女孩随处可见。

可是对他来说这些都没有意义。旁人的称赞也好，台下挥舞着荧光棒的粉丝也好，都没有意义。他渴望的，不过是一人的夸奖。哪怕台下空无一人，只要那个人在观众席最远最黑暗的角落里站着，他就可以继续唱下去。如果，如果那人轻轻鼓掌，不，只要那人点头微笑，那他就停止，再也不会有任何一句歌从他嘴里飘出。

然而，他依旧什么都没有。当台上的聚光灯都熄灭的时候，他坐在空无一人的化妆室里，看着自己涂了厚厚一层粉的脸，简直想拿起一整瓶卸妆水往脸上倒。可他还是拿起卸妆棉，一点点擦拭自己的脸。

一边是带着层层坚硬伪装的冷漠的芥川龙之介，一边是露出苍白柔软内里执拗坚持的芥川龙之介。哪一边都不是获得太宰先生认可的芥川龙之介。

“芥川前辈，这次的录像已经让他们传给你了。”樋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。

“嗯。”

樋口犹豫了一下：“前辈请注意休息。”

“有劳了，樋口。”声音轻微而又清晰，樋口惊讶地回身，从缓缓关上的门缝中看到芥川向后仰躺在椅子上，一手覆住了眼睛。

芥川习惯于在演唱会之后看一遍录像，来检查自己的不足，这一次也不例外。他其实是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的，像灵魂出窍看着另一个自己带着一层妆在聚光灯下又唱又跳，紧接着怀疑录像里的那个人是谁。

每每听到自己唱太宰先生给他写的歌时，他无疑是最紧张的。他每次都唱不好。那歌颇有难度，当太宰先生笑眯眯地把乐谱甩给他的时候，他就该知道那根本不是太宰先生送他的礼物，而是故意写来为难他的。太宰先生却能唱得很好听。那是唯一一首太宰先生一字一句教他唱的歌，就算他刚刚被太宰先生收为徒弟的时候都没有过。那人直直地看进他的眼底，深情款款地唱出歌词里的每一句情话，在他差点当了真的时候又出言嘲讽，一棒子把他打醒。他把曲调学了个七七八八，却怎么也唱不出太宰先生的感觉。太宰先生的歌像是塞壬的歌声，婉转而诱人，而他的则简单而直白，就像冲破了大坝的洪水，哗啦啦地倾泻而下。

也许不收敛一点是没办法得到认可的吧。唱之前总是这么想。但一开口就觉得情绪在翻滚，不由自主地又直白地宣泄起来。直到唱完最后一句，才发现自己唱得那么用力，以至于汗水黏糊糊地将衬衣粘在了身上。

他有些泄气地看着录像，录像中的他正鞠躬致谢，身后大屏幕的画面从他身上切换到观众席上，一片黑白相间之中，米色的风衣格外突兀，一晃而过。他一个激灵挺直了腰杆，倒回去又看了一遍。

这一次他看清了。身穿米色风衣的那个人在一群上窜下跳的粉丝之中安静地站着，荧光棒的光映在那人脸上，芥川看到他正在微笑。似乎是注意到镜头扫了过来，那人冲着台上微微点头，挥了挥手，在一片黑白的海洋之中消失不见。

感谢读到这里~