Kitsch

原id小栗薇

[太芥]鱼

*太芥

 

冷冷的,流动的,带着海藻腥味的水填满他身边的所有空隙。

不能呼吸。不能呼吸。越是这么想就越抑制不住,终于屏息到了快要窒息的地步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没有水流流进呼吸道的呛人刺痛。他是死了吗?

紧接着他就看到了自己在玻璃上的影像,一条黑色的鱼。在自己的影像之后,有什么在摇动,离得越来越近。他看清了。那是一条米色的鱼。

那是太宰先生吗?那是太宰先生吧。那肯定是太宰先生。

就算是变成鱼,太宰先生都是那么独一无二的颜色,而自己则是平淡无奇的黑色。

“太宰先生!”他想要张口呼唤,却只吐出了几个泡泡。声纹一圈一圈地漾开,碰上了玻璃再返回。

太宰先生听到了吗?他不知道。他只看到那条鱼悠悠地转了身,浅色的尾巴在水中轻盈地晃动,就这么远离。他努力地游动,想要跟上去,只是一头撞在了玻璃上。

隐隐有一声轻蔑的叹息。他对这声音熟悉无比。在他一次又一次被太宰先生打倒在地时,这种声音是太宰先生即将开始嘲讽他的标志。他一点也不反感这样的恶言恶语,他讨厌的是无法达到太宰先生要求的自己。此刻,他竟隐隐期待起太宰先生的讽刺,这能让他确定那就是太宰先生。和太宰先生一起,变成这样,也无所谓了。他这么想着。不,和太宰先生一起,变成这样是幸福吧?

太宰先生越游越远,似乎那边有无限广阔的空间。他慌了神,试图用身体去撞碎玻璃,却做不到,只能看着太宰先生在视野里慢慢变成一个小白点。他紧盯着那个白点,生怕下一秒它就消失了。那个白点停住了,似乎那边也是有边界的。这让他松了一口气。

他试着向上游,想知道玻璃的边界。玻璃高高地耸立在水面之上,阻挡着跳过去的一切行动。他确定他与太宰先生被分隔在了两个鱼缸里。

他与太宰先生这样“相处”着。说是相处,只是他单方面的看着玻璃另一边的白点,揣测着太宰先生在干什么。

变成鱼之后,太宰先生一定很不愉快吧。原本最常用的入水和上吊的自杀方法似乎都不能用了。太宰先生他一定是在找寻什么新的自杀方法吧?这么说来,做鱼比做人要辛苦很多。做人有那么多方法可以结束自己的一生,而做鱼被好好地饲养在鱼缸里,似乎连自杀的理由也被剥夺了。是呀,有吃有喝,有栖身之所,为什么还要自杀呢?

可是,不止这些的吧。如果有一天太宰先生跃出这个鱼缸死在干燥的空气里,那么他一定会跳出去死在太宰先生身边。这就足以构成他自杀的理由。

某一天,他看见对面鱼缸里的白色小点向他移动过来,一点点变大,最终变成太宰先生灵动地摆着尾巴的米色身影。他们无声地对视,沉默地吐着泡泡。然后太宰先生游近了,他也这么做。太宰先生背上的鳍竖了起来,和尾鳍一起随着水波摆动。太宰先生的鳍比纱还要薄,还要轻,就像是滴进水里的几滴白色的墨化成了这个形状,下一秒就会被水波震散。他们越靠越近,直到贴在了玻璃上。太宰先生将嘴唇轻轻在他额头的位置碰了一下,像是一个吻。

于是他也那么做了。将嘴唇轻轻地贴在了太宰先生嘴唇的位置。他没办法闭眼,只能看着太宰先生。他仿佛听见了熟悉的叹息,但又有什么不一样。太宰先生并没有移开。

一个冰冷而潮湿的吻。

 

“妈妈,这两条鱼为什么互相盯着对方呀?”

“它们是想要打架啊。如果把它们放在一起的话,一方会被另一方吃掉的。”

是想打架吗?是想吃掉对方吗?他和太宰先生对视着。如果和太宰先生在同一个鱼缸里的话。也许真的会相互撕咬,相互撞击,他会被咬的伤痕累累,然后继续听熟悉的嘲讽吧。如果那样就被吃掉的话,就无法得到太宰先生的认可,一旦这么想就觉得很不甘心。

可是他知道不是这样的。

他看着太宰先生,对方也看着他,似乎在冲他微笑。他明白他们拥有了共同的秘密。

 

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。似乎又不是梦。

他听到太宰先生轻轻对他说:“再见了,芥川。”接着额头上是一点冰凉的触感。

他睁开眼睛,他刚刚好像是在拥挤的电车上睡着了。电车到站了,门开着,他看到了门外人潮涌动的站台上太宰先生的背影。他穿着米色的披风,越走越远,芥川知道那边有无限广阔的空间,他不会拐弯也不会出站,他只会一直一直往前走着,在自己的视野里变成一个点。车门开始关闭。

芥川从位子上跳起来,推开人群,罗生门阻碍了车门的关闭,他奋力扒开车门,大声嘶吼:“太宰先生!”

那个白点停住了。

这就够了。他挤出车门,跳上站台,在列车与站台上人群的注目礼中奔向太宰先生的背影。

 

“妈妈,这两条鱼死了。”

“它们死在玻璃旁边呢,它们隔着玻璃也能打架吗?”

“不能。赶紧捞上来扔了吧,真恶心。”

于是他们的尸体被扔进了垃圾桶里。在一堆饭菜之上,腐烂的花朵之下,紧紧地挨在一起。

 

感谢读到这里~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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